宋朝|东京梦华:大宋一声遥远的叹息

如此繁华 , 无论是喧嚷的街市 , 还是清寂的夜巷 , 都宛若梦中才有的情景——千年前的北宋都城东京 , 犹如一场好梦 , 是一场一年四季都不愿醒来的好梦 , “灯宵月夕 , 雪际花时 , 乞巧登高 , 教池游苑 , 举目则青楼画阁 , 绣户朱帘 , 雕车竞住于天街 , 宝马争驰于道路 , 金翠耀目 , 罗绮飘香”——恰像一位曾经恰逢其时的宋代文士所津津追忆的那样 , 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 , 无不极尽人间至乐;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 , 无不享尽尘世繁华 。

对生活在宋代的人来说 , 或许再没有哪个梦境 , 比生活在如此繁华的东京更令人魂牵梦萦 , 对生活在现代的人来说 , 或许再没有哪种幻想 , 比回到想象中物质与文化双重造极的宋代更令人心驰神往 。那些留存于笔记文献之中的只言片语 , 那些考古发掘出土的吉光片羽 , 无不成为想象那个如梦时代的质料 。一枚茶盏 , 可以想见茶肆中斗茶争巧的喧嚷与激烈;一只瓷盘 , 可以想象里面曾盛放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羔羊美食;一个酒瓶 , 可以想象东京正店的琼浆玉液散发着浓烈的醇香;即使是一枚钱币 , 历经岁月侵蚀 , 仍能从漫漶的文字中 , 看到那摩挲过这枚钱币的千千万万双手 , 是如何搭建出这座梦一般的繁华之城 。
但 , 梦所以为梦 , 就是因为它早晚会醒来 。公元1127年 , 东京 , 这座繁华梦都陷没在金军铁蹄之下 , 犹如滚落的铜钱 , 犹如摔破的杯盘 , 犹如倾倒的琼浆美酒 , 犹如春风沉醉醒来后面对的满目狼藉 , 眼前只余那些前尘旧影般梦的残片 。
然而 , 不摧不折不毁灭 , 焉能求得极致之美?记忆的拣选会刻意留下那些值得慰藉的繁华 , 而将留存后世的教训化作嗟叹与怅恨 。醒来后的生活 , 也会成为下一场梦的质料 。一如昼夜轮转 , 梦醒亦有时 。
花开盛艳易残 , 情到深处易散 , 梦入仙乡易醒 , 人一去不复还 。一切有为法 , 如梦幻泡影 , 如露亦如电 。
应作如是观 。
本文出自《新京报·书评周刊》7月8日专题《东京梦华》的B01-B03版 。
撰文 | 李夏恩

梦总会醒 。

纵使醒来时浑浊的泪水会禁不住溢出眼眶 , 但梦中的华彩依然会在泪水中闪动 , 缓缓地淌过沟壑纵横的脸颊 , 终于无声无息地落进岁月的幽谷中 。岁月的幽谷如此深长 , 遗忘又像背在身后的箩筐 , 时间不断地将记忆的碎片捡拾起来 , 投入这个遗忘的箩筐中 , 让那找寻过往的脚步变得愈发沉重 。
宋朝|东京梦华:大宋一声遥远的叹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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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南唐周文矩《合乐图》局部 , 表现朱门显贵欣赏歌姬演乐的情景 。此画画心右侧有宋徽宗瘦金书体题名“唐周文矩合乐图无上神品也” , 又有宋理宗“缉熙殿宝”一枚 , 均伪 。然此画从画风及人物衣着服饰来看 , 当出自宋人手笔 , 或反映的是宋人的娱乐生活 。
传南唐周文矩《合乐图》局部 , 表现朱门显贵欣赏歌姬演乐的情景 。此画画心右侧有宋徽宗瘦金书体题名“唐周文矩合乐图无上神品也” , 又有宋理宗“缉熙殿宝”一枚 , 均伪 。然此画从画风及人物衣着服饰来看 , 当出自宋人手笔 , 或反映的是宋人的娱乐生活 。

“辇毂之下 , 太平日久 , 人物繁阜 , 垂髫之童 , 但习歌舞 , 斑白之老 , 不识干戈” , 这几个词接连不断地倏然跳进宋人孟元老的脑海里 , 顺着颤抖的指尖送入笔端的字纸上 。太平的意义 , 不就是孩子可以在道旁歌舞游戏 , 老年人不记得刀兵的模样吗?记忆中的太平景象 , 贯穿了一年四季 。从正月十五张灯结彩的元宵之夜 , 到翘首望月的八月中秋 。从漫天雪花的冬日 , 到百花竞放的春时 。七夕的乞巧 , 重九的登高 , 金明池畔众人争看的水戏 , 琼林苑的悠游 。但这般四时自然之景 , 与郊外游园踏青之盛 , 都抵不过那最集耳目口腹之极乐的城市生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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